要论做鲍鱼,中国人说了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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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7月31日,“鲍鱼大王”杨贯一先生仙逝。

他出身于广东乡村,曾穷到买不起一双鞋子,却因看准时机,独创“阿一鲍鱼”,将中国的干鲍烹饪推向巅峰。法国前总统希拉克曾在给杨贯一的信中称赞道:“我十分欣喜地发现中国美食里我尚未认识的部分,尤其是您享负盛名烹制的鲍鱼。”

这是鲍鱼的魅力,也是杨贯一给我们留下的味蕾财富。

这个列在“鲍参翅肚”第一位的绝对顶级食材,承载了中国人千百年的热爱。无论是如今不到50元一份的辣卤鲜鲍,还是被阿一带火四十年的干鲍烹饪,没有任何一个国家,能跟中国一样热爱鲍鱼。

今天我们就带大家回顾一下鲍鱼在中国的故事,聊聊我们是怎么将鲍鱼捧上绝对顶级食材的地位?

220年,曹丕称帝,建立魏国,他的兄弟曹植从此过上了“胆战心惊”的六年。

为了活命,他不但创作了名篇《七步诗》,还写了恭维曹丕的《谢初封安乡侯表》,并搬出曹操,在《求祭先王表》里,他写道:“先王喜食鳆鱼,臣前已表得徐州臧霸送鳆鱼二百枚,足以供事。”

这个鳆鱼,指得就是鲍鱼。当时的鲍鱼很名贵,祭祀先王也只能找到200枚。

除了曹操,西汉末年的王莽也是鲍鱼爱好者,“美食文豪”苏东坡也迷恋过。公元1085年,刚结束五年黄州贬官生活的苏轼出任登州太守,并在这里大啖鲍鱼,写下《鳆鱼行》,盛赞其美味。

如今大多数人都知道,干鲍比鲜鲍值钱。可在古代,鲜鲍的价格才远高于干鲍。一方面是物以稀为贵,鲜鲍运输又非常麻烦,所以特别少见;另一个原因,则是干鲍的制作技术不成熟,烹调技术也没有进化完毕,导致干鲍并没有鲜鲍好吃。

于是在上千年的中华饮食文明长河中,鲜鲍曾稳压干鲍一头。

但鲜货毕竟只属于极少部分海边人,大多数高消费人群,包括一国之君,都聚集在离海洋较远的地带  —— 所以海鲜干货成为主流,就似乎是某种必然。随着晒干鲍和烹干鲍技艺的成熟,一个全新的高消费市场诞生了。

1983年,香港经济腾飞的时候,香港人有钱,也愿意为吃花钱。富临饭店创始人杨贯一看准时机,推出独创的“阿一鲍鱼”,尽管一份“双头鲍”动辄上万,仍火爆华人世界。

“头”,一个重量单位,在过去只能用来测算干鲍。所谓“几头鲍”,就是指1斤鲍鱼所需要的头数。注意:这里的斤是司马斤,也就是600克为单位。所以,两头鲍就是指600g➗2=300g。

一只两头鲍为什么贵?算一下就知道了:

在寒冷的海水下生长,光肉就有将近20厘米(大概整只手从中指尖到手腕),再经过挑选、盐渍、浸煮、晒干,还要排除晒制中的损耗。所以在过去,曾有着“一口鲍鱼一口金”的说法。

疫情以来,干鲍的价格更是一路飙升。代表着最顶级干鲍制作工艺的日本三大名鲍:网鲍、吉品鲍和窝麻鲍,价格直线飙升,餐饮行业的朋友笑称:现在的干鲍,卖不掉比卖掉还赚钱。

没错,制作干鲍最强的地方不在中国,而是日本。而且,鲍鱼也不只是中国人在吃,整个东亚的沿海都有吃鲍鱼的传统。

韩国人钟爱的鲍鱼粥,需要把米和鲍鱼的肝一起打碎熬煮,最后成品呈绿色,却有着说不清的鲜美和浓稠;在日本的料亭或寿司店,也很容易吃到酒蒸鲍鱼:带着波纹切片的鲍鱼,沾着浓郁的鲍鱼肝酱,鲜、甜、柔、韧的完美结合。

是不是都发现了鲍鱼肝?其实就是指鲍鱼的中肠腺和生殖腺。这里积攒着大量脂肪、蛋白质和海藻转化来的鲜味物质,是鲜鲍鱼里的无上佳品。

中国人却不怎么吃。一方面是鲍鱼肝在部分季节可能带毒性,更重要是我们还是更重视干鲍,制作工艺要求去除内脏生殖腺。而日韩人民离海近,没有吃干鲍的传统,更钟爱鲜鲍。

海洋文明和农业文明的区别,在鲍鱼上一下就显现出来了。

这就是中国围绕“鲍鱼”的海外贸易史:中国人消费量大,干鲍的单价又远超鲜鲍。尽管日本人不爱吃干鲍,但也花了上百年研究干鲍技术。

从清代开始,日本几乎所有的高品质鲍鱼,都会晒干了运往中国。后来美国“淘金热”,中国人开始定居北美,不少人发现北美的鲍鱼个大质优,开始从北美制作干鲍运往中国,也就是时常出现在5、60年代香港报刊中的“金山鲍”。时至今日,墨西哥生产的罐头鲍都是一代香港人的回忆。

北美之后,澳大利亚进入市场。这里拥有鲍鱼捕捞许可证的大多是本地人,可买家却大都在唐人街附近。本地华人会将其制作成干鲍,小部分供澳大利亚120万华裔群体消费,大量直发往香港、广州、上海、北京。

最新的焦点在南非身上。尽管这里的鲍鱼因为海水相对较为炎热的原因,品质稍差,但耐不住这里的鲍鱼个头大,量又多,一举攻占了中端的干鲍市场。

上世纪60年代,香港凭借造业起家,后来成为了中国大陆对外的窗口,亚洲乃至全球重要的贸易金融中心。

财富一瞬间将这座曾经的渔港托起——中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、启德机场一刻不停歇的飞机起落、荷里活道藏满的几世纪奇珍异宝……从普通市民到商界巨擘,都愿意在吃上面一掷千金,“鱼翅捞饭”成为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,鲍鱼这个中国自古以来的名贵食材,也正在探寻自己在香港崭露头角的机会。

看中这个市场空缺,杨贯一带着他的“阿一鲍鱼”开始在餐饮舞台渐露头角。

这个出生广东中山,家中清贫,16岁坐船过江来香港讨生活的男孩,因为饿,到港的第一份工作就落脚了饭店,当了一名清洁工。从扫地抹桌到拥有自己的餐厅,他花了26年。

1974年,富临饭店正式对外营业。

当他以为自己终于站上人生巅峰,却发现面对香港餐饮的纸醉金迷一掷千金,自己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。很快,主厨离职、股东退股,餐厅只剩杨贯一一人。极致的黑暗考验着人性最深处的信念,杨贯一决定赌一把,在中国传统四大名贵食材“鲍参翅肚”中,他选择了与鲍鱼共舞。

他深谙好干鲍是一个突破口,只要方法到位,肯定能做得好吃。尤其是烹饪恰当的日本网鲍、吉品鲍和窝麻鲍。那种“溏心”质地会给口腔带来一种浓郁、犹如海鲜太妃糖般的味道,这是时间的沉淀的味道。而烹饪干鲍所需的工艺,更是代表了中国传统烹调技术的顶峰,干货的发制、鲍汁的熬煮,足够讲究就能更新大众对干鲍的固有印象。

70年代末80年代初,杨贯一花心思主攻烹调干鲍。他的“阿一鲍鱼”调整了传统鲍鱼烹饪中鲍汁的比例,将容易腻口的肥肉改为增香且蛋白质同样丰富的鹅掌,把最后一步淋汁加热的部分挪到堂前烹调,同时改变就餐形式,为客人配备刀叉,以吃牛排的形式品尝干鲍……

这种中西结合的思路,恰好满足了当时香港广东人民对外贸易谈事时融贯中西的需求,一时间,阿一鲍鱼成了香港的头牌,与之相伴的干鲍,也成为干货中的领头羊。

认真钻研鲍鱼烹饪的杨贯一,也终于借助“阿一鲍鱼”独特的烹饪方式,将干货“两头鲍”、“四头鲍”打出知名度。90年代末期,经济崛起的广州也复制了香港的道路,将巨型干鲍知名度进一步打响,“两头鲍”成了当时内地新富起来食客的宴请首选,干鲍在中国坐稳了高端的地位。

2020年,多年米其林二星富临饭店升至米其林三星,坊间笑谈是米其林给“阿一”颁布的“终生成就奖”。然而40年多后回看他的成就,的确是中餐世界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在过去,捕捞鲍鱼依靠的是有特别训练的潜水员,穿戴简陋的装备,用命潜入水底捕捞。鲍鱼爱吸附在岩石上,一旦感到轻微碰撞,就会瞬间吸住石壁,很难捞起,所以必须得快,快到鲍鱼自己都没反应过来。

对于人来说,这是个拿命的交易。

这样捕捞,毕竟产量有限。如何高密度大面积地养殖鲍鱼,过去几十年里一直是我国海洋渔业科学家们尝试攻克的难题。

1986年,我国成功开发出大规模、高密度鲍鱼育苗技术;1990年,我们开始建立自己的陆地养鲍厂。今天中国最大的鲍鱼养殖基地在福建省连江县,这里出产中国80%的养殖鲍鱼,堪称世界“养殖鲍鱼之都”。

2017年,越来越多鲍鱼相关食品公司成立,与此同时,鲍鱼价格开始大幅度下跌,鲍鱼也开始走进千家万户。如今,从福建的海边,到北京的公寓里,吃上一份鲍鱼都不是一件难事。

鲍鱼作为食材的伟大,并不只因其曾处在庙堂之上,被人高高捧起,更在基于这样独特的意义,使其成为家庭聚会上,买上1斤与亲友分享,生病后能点上一碗的情谊。

1986年,受钓鱼台国宾馆的邀请,杨贯一来到北京,向钓鱼台的厨师传授干鲍烹饪技艺。邓小平在品尝过他做的鲍鱼后,深有感触地说:“这样的鲍鱼,只有在政策开放以后才可以吃到”。

四十年后回看这一切,会发现似乎所有的故事都发展成了最好的样子。无论是家庭宴请中偶尔品尝到的鲍汁鹅掌,还是在平日北上广公寓里点一份辣卤鲍鱼的外卖,鲍鱼在改革开放后,的确成为了生活中的常态,这背后不仅有杨贯一对干鲍烹饪技术的倾囊相授,更有无数中国鲍鱼爱好者的真诚热爱。

鲍鱼,也凭借中国人,走上了前所未有的“鲍”生巅峰。